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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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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清看著床上淡淡的看著她眼神冰冷神情淡漠的蘇易,一時間竟然想不出什麽話可以說。

房間裏到處都堆滿了別人來探病時送的花和禮物,而她卻兩手空空,有些尷尬。

來的路上她的腦子很亂,也沒有打好腹稿,現在對著蘇易冰冷淡漠的臉,她的心一點點平靜下來,卻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瘦了,藍白條的病服都看起來有些空蕩蕩的,面色很蒼白,左手手背上插著針頭,吊瓶裏的冰涼液體一點一滴的滴落下來順著透明的管子輸送進蘇易的身體裏。

韶清第一次看到這樣脆弱的蘇易,他總是一副精英形象,永遠都是那樣的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強大到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擊倒他。而此時他面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連唇色都泛白,雖然神色依舊冷漠,但是卻無法掩飾他此時的脆弱。

韶清猶豫了一下,還是更走近了一些,做到了床邊擺放的椅子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你還好嗎?”

蘇易淡淡的望著她,淡淡的說:“我很好,謝謝關心。”

態度禮貌但是卻帶著冷淡疏離,像是對待一個並不熟悉的人的禮貌感謝。

大概是剛做完手術,而且需要禁食,他的聲音很虛弱帶著一絲嘶啞。

韶清垂眸,有些後悔,自己不應該接到林繪的電話就不管不顧的跑過來的,她又不是醫生,她來這裏對蘇易的身體又不會有什麽好處,可能蘇易早就把她給忘了,她還巴巴的跑過來,也許蘇易此時會覺得她很可笑吧。

韶清垂著眸,所以並沒有看到在她垂眸的時候,蘇易正幾近貪婪的望著她,像是要把她的面容深深的印在腦子裏那樣深刻,那雙眼中沒有冰冷和淡漠,只有深刻的愛意和痛苦。

等韶清擡起眼時,蘇易眼神裏的所有情緒再次斂進眼底,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韶清臉上努力揚起一個輕松地笑容,用盡量輕快的語氣說道:“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那你好好養病,我就不打擾了。”

蘇易嘴唇抿成一道冰冷的線條,不發一言。

“那我走了。”韶清對他微微笑了笑,然後站起來轉身往外走。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砰地一聲響。

韶清一回頭,就看到蘇易狼狽的摔倒在地上,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想要扶起他,緊張的問道:“蘇易,你沒事吧?”

她的手才剛碰到蘇易的胳膊,就被緊緊的抱住了。

蘇易用盡所有的力氣抱住她,卸掉全部偽裝的聲音沙啞到近乎絕望:“別走……不要走。”他的所有的驕傲和自尊都被徹底摧垮,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放走她一次,但是她自己回來了,那他不會再放手了,什麽驕傲和自尊都比不上一個活生生的韶清。

韶清鼻頭一酸,眼眶開始酸脹,湧上一股淚意被狠狠忍住,手卻已經下意識的回抱住他:“蘇易,我先扶你起來。”

蘇易卻抱著她不放,近乎貪婪的汲取著她身上的味道,這樣真實地抱著她,像是在做夢,他想她想的快要發瘋了,無數次夢到她窩在他懷裏醒來的樣子,他從夢境裏帶著笑意醒來,懷裏卻空蕩冰冷,將他冷凍成冰。

他常常會去他們一起住的房子裏,那裏到處都是韶清存在過的痕跡,被子上還殘留著她的氣息,每一個角落都有他們一起留下的痕跡,可是她卻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來了。

她那樣決絕的、不帶一絲留戀的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裏,只留下一室的空寂,和到處是她的回憶。

當初有多甜蜜,現在就有多噬心刺骨。

“你不該來的……”蘇易緊緊的抱著她,把頭埋在她的頸側,聲音幾近呢喃。

他不會再放手了,絕對不放手了。

韶清怔了一下,然後說:“我先扶你起來。”終於把蘇易扶到了床上,他卻不肯再躺下去,只肯坐著,韶清只能給他把枕頭支起來墊在床頭讓他靠著,然後才發現他左手上的針頭被拔了出來,正懸在半空中,而他的手背的針口還在流血。

她慌了一下,下意識就要往外走。

蘇易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臉上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慌亂:“你要去哪?”

韶清說:“針跑出來了,我去叫護士。”

“不用你去。”蘇易直接伸手按了一下床頭旁邊的紅色呼叫鈴。

沒一會兒,護士就推門進來了。

連帶著程薇和林繪也都走了進來。

然後就看到蘇易坐在床上,韶清站在床邊,蘇易的手正緊緊的握著韶清的手。

任驍認不出床上的男人是不是上次在程皓訂婚宴上那個把韶清帶走的男人,他的目光落在那只緊握住韶清的手上,心裏忽然一陣發悶,再看韶清,她的註意力全都在病床上的那個男人身上,未曾轉過頭來看他一眼,而床上的那個男人的註意力也全都在韶清的身上,任由護士操作,眼睛只是盯著韶清,瞬也不瞬。

任驍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心裏像是被揪了一下,又悶又痛很不舒服。

護士幫蘇易把流血的針口止血,重新把針紮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囑咐了幾句要小心一點,然後才走了出去,林繪似乎有問題要問,跟著護士走了出去。

韶清松了口氣,然後才開始註意到任驍的存在,她楞了一下,下意識的問道:“教授?你怎麽還沒走?”

任驍的胸口頓時更悶了!

韶清的意思分明就是他早就該走了。

這時候那個病床上的男人也看了過來,他的眼神很冷,雖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敵意,但任驍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眼神裏的不善。

任驍已經基本上確定了這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應該就是那天程皓訂婚宴摟著韶清離開的那個男人。

任驍並不知道他此時內心裏翻滾著的情緒叫做嫉妒。

他只是本能的感到不舒服。

任驍看著韶清,冷冰冰的拋出了一個在此時此刻顯得很不合時宜的問題:“你要回工作室還是待在這裏?”

韶清楞了一下,然後說:“對不起教授,今天晚上我回不了工作室了。”

任驍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後接著問:“那你今天晚上還回家嗎?我要不要等你一起回來吃夜宵?”

……

任驍說出這句話之後。

病房裏頓時陷入了詭異的沈寂中。

韶清只覺得蘇易握住她的那只手驟然收緊了。

程薇十分驚訝的看著任驍,然後又看向韶清,心裏實在是被震驚的不輕,這才不到兩個月,韶清就把任驍給搞定還同居了???

但是這時候任驍居然就這麽說出來,明顯就是在挑釁蘇易,這倒是很讓程薇驚訝,清心寡欲的任驍居然會做出這種舉動,要是說給程皓聽,估計他都不相信。

不過這時候最重要的還是某人的反應。

程薇看向蘇易,然後就看到蘇易的臉色十分的難看,眼神冷的像是要殺人了。

韶清此時已經無暇分辨任驍是有意還是無意了,因為蘇易的表情實在是太不好了,她連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只是租住在任教授和他母親一起住的房子裏,而且這也是個意外……”

“那昨天晚上也是個意外嗎?”任驍忽然說道。

韶清一楞,下意識的問:“什麽?”話音落地的瞬間卻隱約有了不祥的預感。

任驍深深地看她一眼,卻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轉而說道:“我在家裏等你,早點回來,我有話要和你說。”說完這句話,他對蘇易和程薇都略一點頭,然後轉身走出了病房外。

程薇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立刻說道:“那我也先走了,有什麽事打我電話。”然後給了韶清一個眼神,也轉身走了出去。

走出去後卻發現任驍還沒走,就在外面走廊站著,看到她出來,立刻擡眼看了過來。

“任教授該不是在等我吧?”程薇笑著走過去。

任驍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然後直奔主題的問:“那個男人是什麽人?他和韶清以前是什麽關系?”

此時的病房內。

韶清正不知道該怎麽和蘇易解釋,卻猛地被蘇易用力的拽倒在了床上,半個身子都壓在了他的身上,韶清驚了一下,想到他插著針的右手:“手——”

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易伸手捧住臉吻住了。

蘇易的唇大概是因為缺水,所以很幹、很灼熱,他呼吸有些不穩,舌頭強勢的頂開韶清的牙關,進入她的口腔裏,帶著一股強烈的占有欲把她嘴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沾染上他的氣息,並貪婪的汲取著她的所有氣息,一種強烈的嫉妒感和不安感充斥在胸口,讓他有些失去理智,像是急切的想要證明什麽。

韶清只在開始的時候微微掙了一下,又擔心把蘇易手背上的針弄掉,只能按捺下來。

被親了一會兒,韶清用手撐著蘇易的胸口往後撤退,才剛喘上半口氣,就被蘇易扣住後腦勺按了回來,然後被再次吻住。

像是在對她逃跑的懲罰,蘇易半瞇著眼重重的咬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後擡眼看她一眼,眼神中帶著不滿,又含上去輕吮,十足的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

韶清被吻的有點發懵。

直至吻到韶清有些喘不過氣來,蘇易才松開了她,韶清第一反應就是去看他打吊針的那只手,結果發現針頭還是歪了,他的手背上都腫起了一個包,偏偏蘇易半點都沒覺得疼,只是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我說了,你不該來的……但是你來了,我很高興。”

韶清直接拍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剛才的女護士又推門進來。

韶清站起來說道:“不好意思護士,他的針頭歪了。”

“怎麽搞得?”女護士進來看了一眼,把針拔了出來,一邊說:“怎麽好端端的針頭會歪呢,那個手小心一點,不要動來動去。”護士只能換另外一個地方紮,蘇易手背上的青筋還是很明顯的,不需要皮筋紮住手腕就可以直接紮針。

紮好了以後女護士再三囑咐:“不要再亂動了,再動起來都沒地方紮了。”

然後對韶清說:“你看好他。”

韶清點了點頭說:“麻煩你了護士。”

護士打開門走了出去。

韶清轉身看向病床上的蘇易,然後說:“我去上個洗手間。”

“不用去外面,病房裏就有。”蘇易說,然後給韶清示意了一下方向。

韶清進到洗手間,然後雙手撐在洗手臺上,有些心煩意亂。

她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蘇易。

或者她來這裏就是一個錯誤。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聽到電話裏林繪帶著哭腔的聲音說蘇易生病住院的事她就保持不了鎮定,就那麽不管不顧的沖了過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坐在馬桶蓋上撥通了程薇的電話。

程薇說,大概半個多月前蘇易就因為胃出血進過一次醫院,在醫院住了一天,又自行出院,繼續開始繁忙的工作。

蘇易這一個多月以來沒日沒夜的工作,全世界到處飛,幾乎把自己逼到絕境,蘇易本來就有胃病,再加上這段時間的高強度工作和飲食不規律,才導致的胃出血,之後又繼續循環往覆,直到這次在開會的時候突然暈倒,把公司的高層都嚇了個夠嗆,送到醫院才發現是胃穿孔,通知了林繪來醫院之後,緊急做了手術。

“醫生說了,他現在除了飲食上面要格外的註意之外,精神上面也不能緊張,情緒波動不能過大……”程薇是在提醒韶清,不要刺激蘇易。

掛了電話,韶清心情更沈重了。

又坐了一會兒,才走出去。

蘇易看到她出來,立刻沖她笑了笑。

韶清怔了怔,然後也沖著他微微笑了笑,走過去看了一眼吊瓶,裏面的量差不多還有一半,以韶清的經驗來看,最少也得一個多小時。

蘇易手術後應該精神不會很好,韶清就準備在這裏守到蘇易睡著再走。

然後就重新坐下了。

蘇易說:“把手給我。”

韶清茫茫然的伸手過去,就被蘇易的手握住,五根手指擠進她的指縫裏,然後慢慢地用力扣住。

“我明天想喝你上次煲的鴿子湯。”蘇易忽然說道,眼睛裏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和一絲緊張。

韶清楞了一下,問:“不是還在禁食嗎?”

蘇易說:“明天已經可以進食了,不過只能是流狀食物。”

韶清點頭說:“好,那我明天煲了給你送過來。”

蘇易眼神溫柔了幾分。

“你要不要睡一會兒?”蘇易的眼神太炙熱,韶清有些不自在,就提議讓他睡一會兒。

“我不想睡。”蘇易說,他知道他一旦睡著,韶清就會走了。

“你瘦了。”蘇易凝了韶清一會兒,忽然說。

韶清下意識的說道:“我胖了的,我每天都吃夜宵。”

然後就忽然感覺到蘇易的眼神冷了冷。

韶清立刻想起任驍走的時候說的話了。

蘇易說:“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和他住在一起,搬出來。如果你不想住以前的房子,我另外過戶一套房子到你的名下,你可以去那裏住。”

韶清沒想到蘇易會送房子給她,實在是有點被驚到了,半會兒才笑了笑說:“我從你那裏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再要的話就成了貪得無厭了。”

S市的一套房子,少則幾百萬,多則上千萬。

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麽理由接受蘇易的這份昂貴的禮物。

平心而論,蘇易對她已經夠好了,合約期內在她身上就花了幾十萬,之後又給她轉了兩百多萬,她已經得到的夠多了,她不是那種貪得無厭的人。

蘇易說:“不是你找我要的,是我想給你。”

韶清還是說:“我不需要。”

蘇易眉頭微蹙:“你不想搬出來?”

“我準備搬出來,但是卻不是因為你的要求,而是我自己覺得不大方便。”韶清淡淡的說,她和蘇易已經是非雇傭關系,他們現在是平等的,她已經沒有必要為了討好他而撒謊了。

蘇易定定的看著她,眼神中多了幾分覆雜的情緒,他說:“你變了。”他又溫柔的笑了笑,說:“但是是很好的變化。”

蘇易清楚的感覺到韶清身上正在發生的變化,這種變化對於韶清來說是很好的,可是對他而言,他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我聽說你現在在做你最喜歡的事,恭喜你。”蘇易說。

“我應該謝謝你。”韶清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還在小巴黎工作,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如果不是蘇易給了她那麽一大筆錢,那麽和他結束以後,她也很有可能會回到小巴黎,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蘇易對於她而言,都是一個貴人。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蘇易忽然說:“那你準備怎麽報答我?”

韶清:……唔。

沒等韶清想好要怎麽回應,蘇易就自己提出了解決方案:“在我出院前,每天晚上過來醫院陪我吃飯怎麽樣?”

韶清想了想,說:“好。”

兩人又隨便聊了聊一些不相幹的話題,期間任驍來了兩次電話,韶清沒接,而是發了短信回去,然後輸液輸完了,護士進來拔了針。

蘇易畢竟是大病未愈,精神不濟,明明已經很困了,卻還強打起精神來和韶清聊天。

韶清柔聲說:“困了就睡吧。”

蘇易靠在枕頭上,看著她說:“我睡著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韶清哄他說:“那你一覺睡到明天中午,然後就可以看到我帶著鴿子湯來了?”

蘇易忍不住笑了笑,笑眼看著她說:“你的語氣像是在哄小朋友。”

“那蘇易小朋友你乖乖聽話早點睡覺好不好?”韶清也配合他說著,然後把被子扯上去給他蓋上。

蘇易溫柔的看著她:“我會一覺睡到明天中午,那樣我就可以一睜眼就看到你了。”

韶清微怔,然後點了點頭說:“嗯,好。”

蘇易緩緩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韶清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坐在那裏靜靜地凝視了蘇易半晌,才起身輕手輕腳的離開。

剛關上病房門一轉身,就嚇了一跳。

任驍正黑著臉坐在走廊外面的長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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